一位医生做出了诊断和决策,可以让沃森机器人们来判断一下这个诊断是否合理,新的进展如何,既往的病例如何,从而修正自己的决策,避免自己的决策走偏
前几年在我们医生的朋友圈里,肿瘤科医生分享IBM公司开发的沃森机器人。沃森,是DNA双螺旋结构的发明人,诺贝尔奖得主。背负大家名字的机器人能对常见的7种肿瘤做出诊断,制定治疗方案,判断可能预后。在朋友圈里,有分享资料的,有炫耀与其亲密接触的,总之前景一片光明,一时风光无二,似乎沃森机器人将代替大部分肿瘤医生了。然而到了2018年,爆出沃森机器人的投资公司撤资了,各路专家也纷纷站出来说沃森机器人的各种不足,似乎这个网红一下子又过气了。今天,我们就聊一聊这个话题。
如果有人问我以沃森机器人为代表的人工智能究竟能不能代替内科医生,我的答案是现在肯定不能,将来有可能部分能。每个医生面对患者时作出决策的过程是复杂的,是以病情为基础,结合患者的经济情况、教育状态、社会地位和宗教信仰等等综合作出的判断。目前的人工智能大多数还是以病情作为决策的唯一标准。这不符合临床的实际,最起码不符合中国的国情,所以目前人工智能作出的判断与临床实际有很大出入。我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一个没有任何保险的人得了肿瘤,而且经济情况相当一般,只能舍弃贵的但是指南推荐的方案,而选择便宜的已经不是一线的方案;经过高人指点,从众筹中得到部分资助,患者又要求使用好的贵的方案,而这些沃森机器人们还没有办法来区分,需要一线的医生根据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其次,沃森机器人选择人类的7种常见肿瘤为突破口,对于这些疾病,我们医生积累了丰富的病例,做了大量的研究,所以有很多文献和资料,人工智能的突出优势就是阅读这些人类的既有资料,来作出合理的判断。这些资料来自很多医生和研究者的贡献,但不幸的是,能写文章的医生不多,会写文章的可能又不会看病,所以一些疾病根本没得到很好的阐述。大数据的运算前提是有大数据库,如果这个数据库根本不存在呢?这个时候,人工智能恐怕只能望洋兴叹了。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面临新型疾病的时候如何作出应对。离我们不远的SARS,如果让人工智能来的话,会不会始终认为是由支原体引起的,而不是SARS病毒呢?面对这种新型公共健康问题,人工智能又如何应对?
所以,我认为人工智能肯定不能完全代替临床医生,但可能部分代替临床医生的功能。
人们一般以为医生的工作就是看病,其实医生有很多很多繁杂的事情。对于我们内科医生来讲,最怕的工作可能就是病历书写了。很多时候我每每从梦中惊醒,做的梦都是病历写得不好被主任从楼上扔下去,我相信,这也是很多内科医生的噩梦。为了提高医生的效率,哈佛大学附属麻省总院就用语音输入来部分替代病历书写。我想,未来人工智能可以从这方面着手,把医生从病历书写中解放出来,把更多时间投入到患者的诊治当中去。
另外一个我们医生最怕的事情就是让患者签字。一位患者入院的话,不算病情加重恶化,患者或者他的家属要签十几份材料,从“拒收红包知情同意”到“自费耗材使用”等等不一而足。不讲吧,不符合规定;一条条细讲吧,一天48小时都不够用。发张纸或放个视频让患者自己看吧,患者又好像有很多问题要当面问。其实人工智能完全可以做好这些,我看小米的小爱同学就初步能对答,将来专门的人工智能可以给患者详细讲每个条目,也允许患者随时问,甚至还可以用患者熟悉的方言来讲。
对于医疗的核心,疾病的诊断来讲,我个人觉得,人工智能可以做好医生的助手。比如一位医生作出了诊断和决策,可以让沃森机器人们来判断一下这个诊断是否合理,新的进展如何,既往的病例如何,从而修正自己的决策,避免自己的决策走偏。
人工智能好比是一辆汽车,他能带你在高速公路上走得更快更远,但到不了崎岖的山路和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而传统的医疗工作方式,就是人的双脚,可以站上月球,可以走进海底,可以征服高山,但毕竟平路较多。两者应该是相辅相成,互相促进的。